丁凡: （119）味蕾上的回憶

01/07/2006

（119）味蕾上的回憶

食物是奇特的東西，總能在味蕾上勾起久遠的回憶。
昨晚吃了一個泡芙，就立刻讓我回想起剛上大學的時候。

當時，一般麵包店賣的麵包花樣沒現在這麼多，頂多就是波羅麵包、沙拉麵包、、、這麼幾樣。
那次，我們到其中一位同學家裡玩，同學媽媽買了一盒泡芙招待我們。

回家之後，我興奮的跟媽媽說起，脆脆的殼子、涼涼軟軟的內餡，超好吃的！
還有，我第一次看到烘乾機，門是從前面開的，不是向上開的耶，第一次看到自動脫水的洗衣機，洗好的衣服不用濕答答、沉甸甸的用手挪到脫水槽裡！
還有、還有、還有...
媽媽一直笑咪咪聽著，沒說甚麼。

第二天放學回家，餐桌上一盒泡芙，給我的。
媽媽還是笑咪咪的沒說甚麼。
我猜，她是跟同事打聽了哪裡有賣，特意去買了來的。我沒問，嘴裡的泡芙卻有點不是滋味。
我想，我當下其實已經都懂了，但是一直要到自己當了母親，才真正的懂得了母親對孩子的心疼與心酸。

同學家的富有、我的好新奇和年輕不懂事、我們家的簡樸拮据、媽媽一個人撐著家的孤單辛苦和好強，交織成泡芙獨特的滋味。

每次看到泡芙，我總忍不住吃一個，也總是思念起母親殷殷微笑，看著我吃的神情，喉間也總是似乎有個甚麼卡在那裡，就像當年一樣。或許是那些沒有說出來的、不知怎麼說的抱歉和辛酸吧。

說到食物追索的回憶，我就又想到了媽媽作的醬爆蟹。
作法似乎挺簡單的，活蟹拿來剁成四大塊，鍋子裡熱了油，先炒香甜麵醬、豆瓣醬各一半、加點酒、加點蔥薑屑的醬料，等到顯得油亮油亮的時候把蟹丟下鍋拌炒。拌勻了、炒熟了就可以起鍋，吃熱的、吃冷的都可以。

也是剛升大學的時候，約著到一位同學家中過夜，大家興奮的吱吱喳喳討論著要作些甚麼吃。我人來瘋似的討好著說：「我媽媽作的醬爆蟹最好吃了，每個吃過的人都說好吃的！」
說著說著就答應提供了。
回家跟媽媽說要學著作，媽媽笑我：「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呀？還是我來做好了。」
到了那天早上，我要走了，桌上卻沒見到一隻螃蟹：「媽，我要帶的醬爆蟹呢？」
「哪能那麼快準備好？我得先去東門市場買新鮮的螃蟹呀。回頭做好了再給你們送去。」
到了黃昏，同學家的門鈴響了，我去開門，媽媽捧著一個大鍋子，還冒著熱氣呢。我要她進來，她說：「不要了，我還要回去作晚飯，你們自己玩。」
看著母親的背影，我食慾全無。
那天晚上的一切都已經不復記憶，只記得我渴望回家、焦躁欲淚的心。
年輕的歲月、不懂事的孩子、渴望被同儕接受的心、尷尬不自在的社交技巧、作母親的寵溺、作女兒的自責...記憶中，這樣的場面再也沒有出現過了。是我懂事了，還是不自覺的閹割了自己的社交圈子？好像再也沒有跟這些人繼續交往下去。

為甚麼我的童年回憶，都透著些辛酸呢？

2006/1/7 上午 11:48:10 | 親職與教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