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晚上七點半到九點,我在台東市區的三省堂書店發表我在台東的第一場(但絕對不是最後一場)演講。
題目是:「心靈健康,身體才會健康---《我,在世界的身體之中》新書導讀會」
無需買書的免費演講。基本上就是來聽我說故事而已啦!很輕鬆的。
三省堂書店在更生路253-1號,「里仁」對面。
同時將有我的個人書展(我寫的書和我翻譯的書)和畫展(我畫的油畫、盤子、馬賽克…等等),為期一個月左右(呃,這是台東,撤展日期隨心情和機緣而定...)。
今天晚上沒空來捧場加油喝彩聊天的朋友們,歡迎另外找個時間來看我的書展兼畫展,要我陪著看也行,留言或打個電話來約時間即可。
三省堂是早上十點開到晚上十點。
我想去鐵花村擺攤,已經想了很久了,一直沒時間,也沒足夠的勇氣。
聽說那邊有點競爭,我極不喜歡衝突鬥爭的氣氛,即便是非常隱微的、小小的、一點點的、不悅的臉色,也能觸動我,讓我痛苦。於是就一直逃避著。
我跟在那邊擺攤的朋友番茄說,總有一天我會鼓足了勇氣去,而且,我要擺在她旁邊,有她作伴,我會自在多了。當時,我並不知道攤子擺在哪裡有其遊戲規則,由不得我的。
幾個月前,我終於向鐵花村提出了攤商申請。表格有一點小麻煩,需要寫得很清楚賣些什麼。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賣什麼,就是很單純的想玩玩看。於是寫了明信片(推銷女兒的畫)和家裡已經有的手工皂(我一直很想繼續做手工皂,但是每次做了都用不完,變成一年只趁著暑熱時做一次,就連這樣都還用不完,如果能夠賣掉,就可以常常做,嘗試各種不同的配方和花樣了,那該有多好?)。
一開始沒人理我。終於,有人回信說,明信片和手工皂都已經有兩攤了,和現有攤商重疊性太高,不行。我既失望,又鬆了一口氣,回了一封信說,那就算了,我其實本來想,手上有啥賣啥,生活裡玩啥賣啥,用攤子消耗我的成品,讓自己有藉口玩創作,其實自己都不知道將來會變成在賣什麼呢。
這件事情就此擱下。
沒想到我正忙到昏天黑地的時候,收到一封來信,負責鐵花村市集的人說,她短暫離職去度長假了,現在回來,才看到我的信,覺得他們正需要像我這樣的人。
之前,番茄已經跟我說過,他們開會,村辦公室要求攤商多些「個人的溫度」---呃,是這樣說的嗎?不確定。不過確實是這個意思,要求多些個人風格、多些人情、多些溫度。
這說的可不就是我嗎?我的多變與溫暖,都不是蓋的!
我回信說,謝謝,但是我現在太忙了,無法擺攤。
她開始每個月寄登記擺攤意願與日期選擇的表格給我。每個月,我都看一看,心動一下,卻仍然沒有登記。
然後,在我開始調整生活步調,開始清理家中物品的時候,忽然注意到鐵花村二手市集邀集攤商的通知。每個月第三個星期日下午三點開始,直到日落的二手市集不同於平日週四到週日的鐵花村市集。二手市集無須申請(只需報名),也不管你賣什麼,更不需要幫自己的攤位取個店名(這一點實在讓我頭痛),只要把收入的十分之一捐出來就成。
這個似乎很適合我。我需要自由,不能被管死。一管我,我就不想玩了。
於是,前天,我騎著三輪車,載了兩箱書和八包自己前一天才烤好的狗餅乾去了鐵花村二手市集。擺了三小時,沒事的時候(大部份的時間都沒事)就跟著音樂跳舞,利用時間做運動,以免無聊。
想擺攤的主要原因是想清簡家裡。
當初來台東,是「裸搬」。從做出決定到學校要求履任的時間,中間不到一個月,當時手上還正在趕著一本書,根本沒時間收拾行李,一個人就這樣兩手空空的搬來了,暫住學校宿舍。等到自己的房子弄好,搬進來住下,生活上了軌道之後,才請人把台北的東西裝箱運來。別人裝箱,自然是完全不挑撿的什麼都裝了進去。天啊!
這時,生活中已經不需要用到這些東西了。學校的工作異常忙碌,令人疲憊至極,我回到家往往不剩一點力氣,心情更是長期低盪,開箱整理的事情便一再的積延下來。
台北運來的箱子裡,有過去十五年的生活遺跡,有劇場的服裝道具,有畫畫的材料,有書,有畫,有在世界各處旅行的紀念品,有和台東生活重複了的機能性生活器具。還有數不清的兒童繪本。
當初來台東時,我是有一些想法的,「想為偏鄉孩子做一些事情」---多少的「台東新移民」有過這樣的純真夢想啊?...但是,台東的現實並不是中產小資台北人想像的模樣。
我本來就有很多兒童繪本,自己孩子小時候讀的、我因為喜愛而收集的、出版商看我常常寫書評而寄來希望我推薦的,加上來台東時,中時開卷版一股腦的把十幾箱青少年書籍和兒童繪本給了我,條件是我自己出四千元的運費。
好啊,我說。心想,一定用得到。
結果用不到。在我的經驗裡,真的用不到!
孩子需要的是陪伴,長期的、穩定的、堅持的、既溫柔又強悍的陪伴(我能夠溫柔,卻無法強悍)。他們對閱讀、對繪本的興趣很小。尤其是兒童繪本,裡面充滿了溫情的、小小的可愛探險,這和他們面對的、真實生活中的嚴峻挑戰,實在是差太多了。這些需要協助的孩子,面對的是不斷調換的老師(偏鄉老師作不久)、學習跟不上、沒有學習動機、沒有未來希望、家庭結構不完整、家庭功能不彰、家暴、性侵...還管得到「小英第一次去買東西」嗎?他們根本是滿山遍野的跑,「第一次自己去買東西」算啥啊?還有七歲的孩子冬天夜晚光著腳在溝裡幫忙媽媽抓青蛙去賣呢!
偏鄉的貧窮結構極深、極複雜、極迫切且巨大,不是兒童繪本能夠幫得上忙的。
一位長期在台東耕耘偏鄉兒童教育的朋友拒絕了我的捐贈,說:「我不缺書,我缺錢。你把這些繪本拿去賣掉,給我錢做事情。這才是實際的幫助。」
好的。就這麼辦!
一個月一次的鐵花村二手市集,時間短,不那麼累,不那麼受限制,我就慢慢賣吧。
沒顧客上門的無聊時刻,我就跳舞,能夠成為鐵花村很有「個人溫度」的過動老婆婆也好!
其實,我頗喜歡鐵花村略帶嬉皮風的慢活味道,平常也會偶爾去走走,逛一逛,買一點吃的。但是總是同樣的那些攤子,變化有限,不會想常常去,也不容易約得到朋友去那邊不為什麼的坐在草地上胡混打屁。
一旦自己擺攤,就可以久久的待著,浸潤在那種既活潑又輕鬆的氣氛中。也是一得。
何況,還有奇遇!
那天擺攤,遇到一對打扮特殊,非常有嬉皮衝浪風的夫妻,一聊下來,才發現女的是刺青師,針對我手上效果不甚滿意的刺青討論了一下,我喜歡她的建議,決定去她家設計圖樣遮蓋原本的圖案。交換聯絡資料時,才發現她前幾天才透過臉書和我聯絡,想要做催眠療癒呢!巧不巧?
更巧的是,竟然遇到來台東玩的老K,他是我以前在台北教育大學教藝術治療的學生!
他說:「老師,你真的還記得我嗎?」
我說:「你不說的話,我只覺得面熟,你說了你是老K,我就想起來了,以前,你每個學期都會換髮型,每個髮型都好酷。怎麼會不記得?」
好玩吧?
可是,可是,我還是要等到番茄從澳洲回來,才考慮是否要在一般時間擺攤。我需要她在場的精神力量啊~!
台十一線149公里處,往山上開五六分鐘便到了的「都蘭草堂」民宿,我之前便來過很多次了。這次難得住下,感受自是不同---還更喜歡了呢!
人跟地方也是有緣分的。有些地方,就是覺得對勁!
晚上的漆黑完全不是問題,在山中單獨一人也不是問題,反而沒有了住在市區時的寂寞感。好像只要身在大自然中,就不會寂寞似的。
當然,更長期的住下來,可能又是另一回事了…做人,不能鐵齒啊!
一旦入了山,山下的一切都顯得遙遠而不真實。眼前當下活生生的,無須專注便已專注,好像除了維持生命必須的基本事物之外,其他一切通通與我無關了…無需修行,便已有了修行的安靜祥和。
我完完全全的、一步也不想出山。
等到任務結束,非常可能會捨不得離開呢…
我看,是時候了,我應該認真考慮搬到山上住了....
可是,問題一堆啊,不懂得種菜種花草樹木,不懂得修水電修機器修屋子,最最重要的是:沒錢買地啊~!
我之前還很天真的想,只買一兩分地,能夠貴到哪裡去呢?蓋個小鐵皮屋,能夠貴到哪裡去呢?就照著法律規定的「農具間」十三坪建坪,上下兩層,我住樓下,朋友訪客住樓上,廚廁衛浴全都建在外面,火箭爐、太陽能爐、環保廁所、大大的木頭平台、樹和樹之間拉個吊床,中午炎熱的時候就待在戶外瓜棚下,黃昏,蚊子出來時,鐵皮屋的熱早就散盡了,正可以躲進去待著。生活可以簡約。至少,不會委屈了這三隻狗。
後來才知道,我或許買得起一分地,但是沒人在賣這麼小塊的地啦!都是十分一甲的賣!
嗯,許願吧,老天爺不是一向樂於玉成我的願望嗎?
念力集氣中......
2014.3.4.(二)
都蘭草堂風
五狗二貓一人居
蛙鳴海濤聲
朋友去渡假,請我代管民宿。我的三隻狗,加上他的兩狗兩貓。這樣的「人口數」,在這個開闊清幽的好所在,一點也不嫌擠。除了老狗Jason安穩的躺在他的小屋裡如如不動之外,兩隻貓野得不見蹤影,四隻狗追跑玩耍,不亦樂乎。我面對太平洋,聽著海濤蛙鳴,靜心工作。
這才是生活嘛!
這時候,就會想:ㄟ,我好像真的應該去買樂透!不要說是十三億了,若是中了一億,就可以弄這樣一個山莊,我的狗會多開心啊!
當然,我很清楚民宿主人平日為了維護環境,工作得有多麼辛苦,花費的金錢心力不可計數。我只是偶爾來玩,坐一坐、搬搬石頭、掃掃狗大便而已。客居容易浪漫,真正管理起來,卻是大不易啊!
賞梅的季節到了。
台東的四季隨著農漁作物的呼吸而分明無比:這是釋迦成熟的季節、這是金針花海的季節、這是洛神花季的季節、這是補飛魚的季節...等等等等。
大約就是現在這個時節吧,經歷大寒之後回暖兩三天之際,梅樹冷徹了骨,心急而萬花怒放。此時最適合賞梅。
今天去賞梅,時機其實還不太成熟,太陽才剛剛露臉,天氣才剛剛開始放暖呢。我猜,要等到星期一才會大發生。但是大家也只有今天都得空。那麼就今天吧!
今天,綽號大牌的朋友帶著我們幾個人,為了給即將回台北的脆皮送行,去了好幾個賞梅景點。大牌這人,有事沒事就喜歡開著車,滿山遍野的亂跑。以他帶人賞景的方式,專走些小巷子和看似久已無人經過的崎嶇山路,我恐怕是永遠也無法靠著自己再找到這些景點了!那,那,那,以後只好年年賴著他啦!
其實,就連今天都去了哪些地方,我恐怕已經要交代不清了。
首先,我們去了利吉。這裡離台東市區很近,有著惡地地形。據大牌說,以前此地用流籠過河,頗為驚險。遇到漢人需要送貨入山,總會推舉原住民說:「你去!你去!」(用河洛話說),地名遂喚做「利吉」。
然後沿著省線197走,好像這是一條挺有名的美景路線。我們去的,多半是些叫不出名字的私房景點,其中有大牌特地事先套過交情的私人農場,也有路邊不知所屬的梅園。總之,我搞不清楚狀況就對了。
你說,這像不像「滿樹梅花恰似雪,無人小徑不知寒」呢?(不要懷疑,這是我寫的歪詩,所以,請勿挑剔平仄!)
梅園中有幾株李子樹,已經結了果子,從青澀到玉黃到媚紅,風姿各異,害我詩興大發,便平仄詩韻皆不分的胡謅起歪詩來,自己還樂得很呢!
「歲末冬風寒徹骨,一樹紅李壓梅香。賞花還需解語人,莫作雅士擾清芳。」
大家愛賞梅,我其實很愛賞芒草!
也有油菜花田。
後來去了巒山,還去看了極為出名的「會走路的樹」。這是一棵巨大的白榕。 說它「會走路」,是因為榕樹的氣根不斷落地綿延、壯大,好像樹會慢慢挪移位置,山上山下全成了他的地界。其實照片不太顯得出這棵樹懾人的氣勢。停了車的路邊也看不到這樹,得下了車,走小路爬山,不過三分鐘吧?轉個彎就看到了。
這是巒山湖畔,是布農族人祭祀祖靈的場地。
路上經過金谷農莊,主人是一家四口從桃園工業區搬來的新住民,才來了三四年而已,已經極具規模。民宿、露營區、窯烤披薩和麵包、雞鴨鵝都有了,還養了幾匹馬。
本來養馬是為了幫忙吃到處都是、長長的野草,沒想到,很快的,兩甲地上的草都被吃光了,還不夠馬兒們吃。現在農莊主人得忙著找草買草餵馬。
馬還生了小馬!這下子更糟糕了!
有人要買馬嗎?他們真的想賣喔!
回程,巧遇卑南族大獵祭,祭場有許多漂流木堆成的營火堆,有棚子,有很多男人。祭場外一個大牌子:生人勿入、女人勿入。
車子又開了一會兒,看到天啓,我的手機已經被我卡擦卡擦照到沒電,只好借用大牌照的相片以為紀念啦!
今日在松梅有機農場,得農家慨允,從地上撿了些果熟落地卻尚未腐爛的李子和金橘。回來洗了、切了、加點水煮軟了、除掉種籽、再加點水、果汁機搗爛、熬煮、加冰糖、繼續熬煮。最後,只成就了小半瓶果醬。
哎呀,真是一級棒的夢幻滋味啊!
我自己吃了一些,剩下的捨不得吃,冷凍起來,等女兒二月回家,給她吃!
為了未來可能的合作計畫,今天跑了一趟泰源國中。
泰源國中只有一百二十多個學生,七個班級。校園中有許多空間改造的永久性學生創作,也有展出型的學生創作,處處都可以看到老師們的用心。
讀書報告可以這樣寫:
設計書的封面:
圖書館一角,牆上的大象採取共同紙型、各自設計的工作模式,異中求同、同中求異,在個人表達之外,還是可以得到整體一致的設計感:
教室窗戶:
取校園中的果實,用毛線綑裹的吊飾:
校園中有許多美麗的樹,觀察之後的分組創作令人驚艷:
更為令我驚艷的是以下這些。
老師先讓孩子看阿美族圖騰,然後讓他們用電腦設計,最後用蠟筆繪製在長條紙上。四張一組掛在圖書館柱子上。我相信老師在組合上花了不少心思,畫面才能美成這樣!
我先招認,是的,我還在鬥爭狀態,雖然確實是有事情發生,再度刺激到了我,但是我可以選擇不理會的,是吧?為什麼還要爭個是非?我也在問我自己這個問題。
一、貓狗
均一的廚房附近總是有野貓。我在的這一兩年都是如此。這些貓,數量不多,一直維持在一到三隻。這些貓來來去去,並不固定。偶爾,也有貓懷孕生了小貓。這些貓都怕人,見了人會躲。最後,這些貓總是下落不明了。
最近又出現了一隻花貓,倒是難得的不怕人。到了三餐時間,還會跑去找學生討食。算是隻大膽溫馴的貓。不多久,學校就明令學生不准餵這隻貓了。學生跟我抱怨:「為什麼不可以餵牠?吃剩的食物反正也是浪費了啊,而且牠吃得那麼少!」
我能說什麼呢?鼓勵他們造反嗎?
身為教育者,如何面對生命議題?如何教導孩子面對生命議題?這個大哉問,學校回答得出來嗎?願意和學生討論嗎?願意訴諸師生公投嗎?
我立刻想到 Cookie,一隻白色的混種秋田犬。去年春天,那已經是一年半以前了,他因為被一群狗追咬,受傷逃到均一警衛室門口尋求保護。第二天早上,我看到他的時候,他已經傷口感染,發著高燒,臀部一個大洞,深可見骨。我帶他去看獸醫,把全身毛剃光,赫然看到二十多處傷口。
當時我住在學校宿舍。白天把他栓在辦公室旁邊草地上,晚上栓在大門口,早晚牽著他散步,後來也帶去結紮了。醫生說Cookie大約七個月大。這隻狗非常的乖巧,很聽話,不吵鬧。學生下課很喜歡找他玩,尤其是那些沒有什麼朋友的邊緣型孩子。有一個學生用樹枝打他,他吠叫起來,我聽到了立刻走出去好好的教這個學生如何和狗狗交朋友,後來他們兩個傢伙很要好。
這麼乖的狗。只要養過狗的人,看到Cookie 一定會同意我:這是一隻不會攻擊小孩的狗。
但是,董事長嚴長壽和校長蘇婉都逼我把他送走。
我寫了給全校老師的公開信解釋一切,強調可以藉機做生命教育,並聲明會全權負責Cookie的食住一切,也解釋說我的房子正在整修,一整修好了,我就會把Cookie帶回家養。
不行,就是不行。
當時的我,還那麼的純真,以為我們的教育理想可以至少落實十之一二,為了這一點點的可能與希望,我把Cookie 送到了朋友開的民宿寄養。有一天,Cookie跳上民宿客人的車,跟著人家走了。
現在Cookie過得如何,我不知道。如果他過得不好,那全要怪我當時太軟弱。我妥協了。我應該堅持的。我應該把事情鬧大,讓學生知道我受到的迫害,讓全校師生一起投票決定 Cookie的去留。我應該更為激進決絕的。是我對不起他。
哎,我們那破碎到無法辨識的教育理想啊.....
二、合唱團與水電工
這幾個月,我都在台東四處啪啪走,認識了一堆在地人,聽了一堆故事。其中,有些故事和嚴長壽主持的公益平台基金會有關。可以說,我聽到的,百分之一百的沒一句好話。
比如說某高職合唱團吧。合唱團有了一些名氣之後,公益平台介入,出了一些力氣推他們的能見度。一次,他們受邀去台北唱歌,公益平台說會負責交通費用等等支出,學生只要去唱就好了。
意外的是,演出單位竟然給了每個學生六千塊的通告費。這筆意外之財讓學生欣喜若狂,高高興興的簽了收據(勞務報酬單)。
然後,公益平台說,四千元繳回去當作交通費,兩千元繳回去當作合唱團常務經費。學生一塊錢也沒拿到。
這樣對嗎?這樣好嗎?這樣像話嗎?
更別說那位水電行老闆娘了,以她的說法:「絕對不可以碰公益平台的案子,不是氣死就是虧死你!」
那樣的咬牙切齒,可不是一般的不愉快。
還有那位餐廳老闆娘說:「哎,我最怕遇到觀光客說:『你們台東好幸福喔,有嚴長壽!』我都得忍著不掀桌子趕他們出去。」
還有那位資深導遊說:「公益平台碰過的點都不能作了,我們都作不下去了。一桌八千,這麼高檔的餐,我們怎麼作?就都給他一個人去作了啊。他帶進來的客人,哪輪得到我們在地觀光產業?」
另一位民宿業者說得更白:「台東有多少人在默默做事啊?公益平台才來台東三年,專撿現成的案子推,就可以出書了,笑死人!」
一位作民宿/餐飲/生態觀光的業者說:「公益平台想跟我合作推案子,我才不敢。我發展出來的點,如果給他們知道,我就會被吃掉了。這個我們都知道啊。不不不,我還是自己作,規模小小的,這樣就好。」
台東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,和台灣任何一處都大為不同。這是個看似安安靜靜卻非常有個性的地方。外地人來,若是不尊重在地文化,不深耕了解,自以為帶著資源來台東「日行一善」的話,一切就都會變調走樣了。
來了二十個月,這就是我的心得。台東對我很好,我愛台東,我的戶籍也遷來了,但我不敢說,我能為台東作些什麼。我只能一邊過日子,一邊學習,一邊作良心要我作的事。
我家的三隻狗狗實在太大,太孔武有力了,除了在家附近野放散步,或是帶去海邊或森林公園野放玩耍之外,平日如果出門辦事帶著狗的話,一次只敢用拴繩帶一隻公的或兩隻母的,才控制得住。
今天帶著大漢一起去馬蘭市場買菜。一開始,他興奮得意得把尾巴翹得老高。畢竟,我帶的是他,兩個妹妹都被扔在家裡。
快要到市場時,他開始緊張。到了市場,他更緊張了,尾巴已經埋到了兩腿中間。這時,有一個男人正好經過。不知道為什麼,大漢非常的怕這個人,怕到哀鳴失禁。
我立刻放棄買菜,用力拉著一心只想躲起來,因此不願意跟著我走的大漢,往回家的方向走。他極力抗拒,我更用力的拉他,嘴裡不斷的說:「大漢,沒關係,我們回家。回家了,沒關係,不怕。」
拉開一點點距離之後,大漢或許是放了心,或許是認出了路,他開始撒腳狂奔,跑到我前頭了。我不敢放開拉繩,怕他驚惶之下迷了路或被車子撞,於是只好也開始狂奔。
還好,他畢竟是有分寸的,狂奔的速度剛剛好夠我跟上。我若慢下來,他也慢下來,我加快速度,他也加快速度。總之,他一直保持著那股張力,既不拉倒我,也不讓拉繩鬆懈,一路跑回家。
到了離家約六十公尺處,我確信他認得路了,巷子裡也正好沒有車子,就放開拉繩。大漢像箭一般的射了出去,狂奔得立刻不見狗影。等我到家,他正端坐在門口,面對屋內,喘著大氣。兩個妹妹在屋內,對著門不斷蹦跳嗚咽。
我開了門,大漢衝進屋裡,客廳餐廳廚房前後跑了一圈,回到門口那塊專門給他睡覺的小毯子上趴了下來,不斷喘息,我去抱著他說:「不怕,沒關係,回家了。」他把我的臉整個舔了一遍,低下頭,就那樣趴著,難得的安靜不動。
我不知道大漢為什麼那麼怕那個男人。
之前,帶他們出去散步時,我就注意到了,偶爾會遇見讓他們害怕的人。這些人清一色的是男性,有幾個人確實看起來兇狠,有些則是我跟本看不出來哪裡有問題。但是,狗狗們確實會特別怕某些人,但不是怕每一個人。大多數的人對他們都不具威脅性。他們會害怕的人,其實沒對他們怎麼樣,就只是走過而已。反之,曾經有人看他們個子大,怕他們欺負他的小狗,用掃把揮趕,他們也只是走開,並不怕這個人。
據說,狗會很怕吃過狗肉的人。但是我既沒時間(跟著大漢逃命了),也不敢問這個讓大漢害怕到失禁的人:「請問你吃過狗肉嗎?」
很好奇。
台東的朋友們,請問你知道「寶桑」的意思嗎?
答案:阿美語的「有些凸起的地方」。
東台灣研究會和台東縣政府合辦的「寶桑小旅行」文化地圖計畫舉辦成果展了!
地點:台東市中正路143號的中華會館(會館本身就是歷史建築,而且很有故事性喔!)
時間:11/7(四)到11/11(一)上午十點到下午六點
11/7(四)下午四點是開幕茶會。
週五下午兩點到六點是由我顧店導覽。
將來還會出版文化地圖導覽手冊,敬請期待!
還好主辦單位也安排了一些保育活動,平衡一下被暈船和監獄攪和得烏七八糟的心靈。
***
出海去燕魚保護區看燕魚。
魚群住在下面的人造鋼鐵礁岩裡,聽到引擎聲就浮上來,等著遊客餵食無油無鹽的海藻饅頭。
我們看到的都是成年魚。
我坐的這一艘珊納賽,忘記問船名是甚麼意思了。
老船長:
領航員會伸出右臂或左臂,讓船長調整航向,避開浮球(下面有魚網)。
據說市場還買得到燕魚,並非保育類,但是這個海域屬於保護區,不捕獵的。
以下是網路上抓的燕魚幼魚照片。他們在潮間帶的海水中動都不動,讓海水帶著飄呀飄,有如枯葉。不只長相顏色像枯葉,連行為都擬態保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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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統漁法牽皮刀體驗活動
長竹竿上綁莖葉,植物名稱我沒聽懂,說是纖維很韌,不容易被魚咬斷。
方法是用有莖葉的一端插入水中搖晃趕魚。
在淺水區,一個人張著小魚網,幾個人一人一竿,圍起來,把魚趕到網中。
如此趕個幾回,漁獲大約可以有五十多條,大家分一分帶回家,弟妹眾多,不見得每個人可以吃到完整的一條魚。
這是餘暇時,趁著黃昏魚群出來覓食,尚未分散躲起過夜時的漁法。算是比較不需要很多體力,也不需要出海的簡易漁法。
我們在岸上綁魚竿,比畫著照相,並未真正下海趕魚。
有的學員認為這樣的體驗活動太陽春了,不過癮,應該真的趕魚捕魚,現成烤來吃。
老漁夫說,其實現在不用這種漁法了,古早以前魚多,現在魚少,此法已經無效了,捕不到什麼魚。
有的學員覺得,就算沒有捕到魚,下海嘗試,玩一玩也好。
我和更多的學員認為,潮間帶和淺水區屬於幼魚棲息地區,就算捕不到魚,這麼多人,一批批下海,笨拙的趕來趕去,也很破壞環境。還是不要的好。
這群學員中,有許多標準很高的環境保護者。
我算是位於中間的環境友善者,知識和標準都低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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綠島的寄居蟹安家計畫。
許多寄居蟹長大了,需要換殼時,找不到合適的空殼,甚至將就著用寶特瓶蓋當新家。據說有人還看過揹著水龍頭走路的寄居蟹。
安家計畫就是將刻了編號的(限當地原生種的貝類)空殼放在林投樹叢下,需要換殼的寄居蟹會來選。他們會圍繞著空殼檢視大小、形狀、完整度,滿意之後,用螯抓住新殼,盡量貼近,然後迅速的將柔軟的身體移到新家裡。寄居蟹用小的螯吃飯,受到驚動就用大的螯擋住殼洞,保護自己。所以需要選居住空間夠大,殼洞夠小的空殼。
「多喝水」瓶蓋便是寄居蟹留下的舊殼。千萬不要因此到處丟瓶蓋,以為自己在幫寄居蟹的忙。住在瓶蓋裡一點也不安全,這幾隻是僥倖未死,有機會來此換到好殼的幸運者。
我在想,如果寄居蟹生存如此不易,可能大隻的很少,來換殼的可能多半是小隻的,於是特意選了一個小一點的、殼洞小、殻體胖胖的殼。
隔天去看,我的481號空殼竟然真的被選走了!
怎麼會感覺如此驕傲光榮啊?
現在,有一隻寄居蟹正在綠島的林頭樹叢中快樂的跑來跑去,享受寬敞的新家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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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在燈塔旁的砂質草地上,挖了許多淺淺的洞,放入野生百合的種籽,復育原生種野百合。
據說,我們種下的野百合,要三年的時間才會長得夠大,開出花來。
綠島港口出來的大街上,已經極為觀光化,和墾丁沒兩樣。花布露肩小洋裝、泳衣、pub 、紀念品……好像熱帶渡假島嶼都長這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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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家店用彩繪浮球作裝飾,總算引起我的興趣,但還是沒進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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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溝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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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大哥的店」專賣以黑道大哥為主題的紀念品,讓我想到以前認識的竹聯幫朱大哥,是他讓我看到為何某些「大哥的女人」那麼死忠。他對他妻子之好、之細心體貼、之忠誠,真是我未曾見過的!
於是窩在這個其實長得很驢的大哥懷裡,合照一張,假裝自己是大哥的女人,過癮一下下也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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店門口曬的魚乾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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店門口的這隻小鹿才四個月大。
導覽人員說:「本來有野生梅花鹿的台灣現在沒有野生梅花鹿。本來沒有梅花鹿的綠島卻有野生梅花鹿。」
大部份的鹿是野生的,住在山上。
我總共看到三家店在店門口圈養梅花鹿招徠顧客。
雖說,看到鹿、摸到鹿、幫鹿撓癢癢、讓鹿嗅我舔我,我覺得很幸福,但是心裡也知道,他被拴著,遠離同伴,一點也不幸福....
回到家,三隻狗狗們經過第一波瘋狂飛撲親吻歡迎之後,便十分好奇的嗅遍了我的臉,然後用他們的舌頭和口水把梅花鹿的氣味整個蓋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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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為綠島特產小吃,別處吃不到的:自己種自己磨的糯米漿加花生漿加九層塔加鹽,油煎到外酥內軟。
很像我媽媽用一般麵粉加蛋加蔥作的懶餅。稀稀的麵糊,倒在平底鍋裡,翻面時很容易弄破。
老闆娘說,以前,家家戶戶都是草寮,屋頂常常需要換草,會請鄰居親友來「換工」,居停主人就地取材,有什麼食材就作什麼來餵飽大家。當時船運極少,能用的就是自己種、自己磨的糯米漿和花生漿,攪和一下,很快就煎熟了,招待大家吃點心。
我遇到的綠島人都很友善、很健談。
***
現在有東北季風,是綠島觀光業的淡季,很多店都沒有開。例如:
梅花鹿的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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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這家還開著。老闆是從台東搬來綠島五年的新移民。現在是淡季,老闆夫妻倆週一到週五回台東去住。週末才回來顧店。
海藻湯包很不錯吃,包子皮裡有很多海藻,綠綠的。餡裡加了磨碎的枸杞,顯得很紅。老闆說:「紅配綠狗臭屁嘛!」
我沒有幫食物照相的習慣。忙著吃,不會想到要照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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魚粽是包了魚肉的粽子,超級好吃!漁港附近有一家早餐店在賣。下次去,要多買幾個帶回來冰凍著慢慢吃。
惠珠阿姨真是稀有種保育類動物。
根據她的說法,當時上學要交三十塊,家裡拿不出,她又得照顧弟弟妹妹,就沒上學,是個文盲。後來因為幫忙導覽示範什麼的,需要簽名領工資,才努力學習。
她說,寫字好難,她學了很久,寫滿了一整本冊子才學會自己名字的三個字。之後就不敢再學第四個漢字了。
她跟孫子說,沒別的好東西可以遺留給他,就這一本學寫名字的冊子給他留起來,看阿嬤沒讀過書多辛苦,要孫子好好唸書。
她的聲音洪亮,只會說河洛話,我竟然多半聽得懂,我的河洛話真是進步太多了!
老漁夫解說中,一邊是在地人惠珠阿姨,另一邊是導覽員山豬。
惠珠總是滿面陽光笑容,又很幽默,每次說個笑話,總是自己首先發難的哈哈哈笑得花枝亂顫。
她要大家叫她惠珠阿姨。
我問她:「我五十八歲,四十四年次的,請問可以跟我們說你多少歲數了嗎?我應該叫你姊姊還是妹妹?」
她說:「啊我就沒讀過書,要回家問媽媽才知道啦。媽媽八十多歲了。」
過一會兒,私底下,我跟她說話時,她拉著我的手說:「我四十七年的啦。」
我說:「喔,那你是惠珠妹妹啦!」
別看惠珠比我小三歲,母親健在,而且人家自己都已經快要當阿祖了!
她說,以前有年輕人來綠島玩,為了省錢住自己搭的帳篷,遇到颱風,沒有船班,回不了台灣,錢用完了,帳篷又會被颱風吹走。當時沒有便利商店,沒有「領錢的機器」。一群年輕人立刻面臨斷糧和無處可住的窘況。她請他們去她家住,說:「只要你們不棄嫌,阿姨吃甚麼,你們就吃甚麼。椅子上睡睡,這樣可好?」
她沒跟人家收任何錢。她說:「人生哪,沒啥計較的啦。到時死就死了,都帶不走,就這樣啦,活著的時候不用計較啦。」
一輪到她解說,大家總是笑成一團。而且她一說就簡直停不下來,故事一個接一個。我跟山豬說:「有惠珠在,你都不用說話了啦!」
我跟惠珠妹妹要了她的電話,以後來綠島,一定去住她媳婦開的民宿。光是看她的笑容,聽她的笑聲,就值得了!
這次來綠島兩天的主題是政治犯與人權。第一站便去了關政治犯的綠洲山莊,後來又去了一些相關地點。在美其名曰綠洲山莊的政治思想改造監獄裡照了幾張相片之後,感覺實在太沈重了,便沒有再照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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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政治犯的監獄,取名綠洲山莊以規避國際人權組織的注意。
牢房裡的廁所,以前沒有瓷磚 ,地板也沒這麼好,是一片一片翹起來的,躺臥都極不舒服。
門下方的送飯孔。這個門還是原貌,沒有變。
模擬當時狀況的紙板人。
施明德的牢房有裝監視器,天花板上還看得到電線痕跡。他經常絕食抗議,引起監獄人犯人心浮動,因此受到嚴密監控。絕食時就強迫灌食和吊點滴。
接下來都沒有照相了。
單獨禁閉室牆面上有很厚的堅固泡綿,以防自殺。
天花板角落有個小小的開口,用來透氣。
房中沒有廁所,給個塑膠桶了事。
我們幾個人輪流進去,請同學把門關上。很暗。不消幾分鐘,就感到悶熱。
解說員說,一般都是關個三到五天。我猜,其實有的人會關更久,因為解說員一路上的用詞口氣都顯然有極大程度的柔化官化。
需要防止自殺,就表示有人嘗試自殺,不是嗎?
那還用多說什麼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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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邊碉堡的「水牢」屬於「重禁閉」。碉堡現已不存,獄裡重建了一間作為展示。很小一間,個子高的人會站不直,只能坐在地上。漲潮時,地上淹著海水,雖不致死,但不能坐臥,雙腳泡在冰冷的海水中,就這樣站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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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令人難過的是第十三中隊和燕子洞。
綠島政治犯監獄裡有十二個中隊。人若是死了,沒家人認領的,就抬到燕子洞中火化,骨灰埋在旁邊山崗上,號稱第十三中隊。
有家人認領的,家人也因為船期太少,需要很久才到。屍體便暫時放在溫度相對較低的燕子洞中。
想想看,這些無人認領、無人祭拜的思想犯(其中很多還是被人誣陷的),大約都是東南亞華僑或大陸來的人,才會沒有家人在台。
那個淒涼,實在令人鼻酸。
那個時代,眷村中的文化就是鼓勵孩子讀書留美。上一輩經過國共戰亂,具有強烈的逃難心態,逃到台灣還不夠,逃到美國才算心安。
而且,不准唸文科,因為不敢。怕一不小心被當作政治犯抓起來。
我小時候,家中認識郭衣洞(作家柏陽),曾經兩家人一起到新公園(現在的二二八公園)玩,還照了相。柏陽出事那天,我父親回家時臉色發青,翻出相簿,把柏陽的照片都撕下來燒燬,嚴厲告誡我們從此不可以提這個人,不可以說我們認識。
其實,在那之前,我只知道郭叔叔是一位作家,其他一概不知。父親的恐懼營造了某種不用多作解釋便極端恐怖的氛圍。
燒燬的照片中,唯一的漏網之魚是我六七歲時和郭叔叔的女兒(比我小三四歲吧),手拉手一起玩的相片。我看到了,沒有指出那是郭叔叔的女兒,父親沒認出來,於是沒有燒燬。
這個女孩,照年紀推算,應該是倪明華生的。__柏陽屬於桃花很重的才子型人物。一生很苦了幾位癡情女子。
根據我的個人經驗和觀察,成年孩子不認父親或不與父親親近,許多都是因為心疼母親被父親傷透了心。
於是,我想念著自己的母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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